掇月游冥冥

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

小少爷今天晕倒了吗13(照顾,喂粥)

四周仍是热的。但不知不觉间,似乎变得没那么难熬了。

是夏日的热。除了溽热之外,也有微风,有虫声。

鸾初微微张开手指,阳光便透过指缝洒到了脸上。他眯起眼。

转过头,他看到幼小的自己从花丛中钻出来,摇摇摆摆地跑了几步,啪唧一下趴在了地上。

他感到有点困惑,又有点新奇。他竟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自己,并且还是小时候的自己,四五岁的样子?糯米团子似的。

自己摔了也没哭,想是也不怎么疼,立刻支配着短短的小胳膊小腿儿爬了起来,也不顾手和裤子都蹭了泥,继续摇摇摆摆地到处跑,在花丛中钻来钻去。是在找什么东西么?

可那是蔷薇花丛呀,带刺的花茎会划伤自己的……

鸾初站起身来,想喊住小小的自己。他张开嘴。

 

平安满脸疑惑,正欲凑近了再听,身后的房门打开,秦管家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,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小少爷好像说话呢,听不清楚……”平安说着又附耳上去,“好像是个什么……名字?秦叔你听听?”

鸾初眼睫扑簌,口中微微进出的气息似乎混着些含糊的字眼,只是声气太弱,若不仔细分辨根本无法察觉。

秦管家将信将疑地俯过身去后,迟迟没有动作。

“秦叔?”

“胡话而已。”秦管家不动声色地直起身来,“别在这瞎晃悠了,你去赵医生那儿,她今儿要走了,听听她有什么嘱咐的。”

“我去吗?”平安惊讶。

这个赵医生神通广大,就是嘴巴忒毒。当日情况那般凶险,她直接把卧室门一关,无关人等全给轰了出来。待到转天清早那门再打开的时候,对比门口候了一夜的三对黑眼圈,这位女华佗丝毫不显倦容不说,反倒隐隐地容光焕发,中气十足地开启嘲讽:许翊这个疯子。昨日要是再晚个一时半刻,这人不是烧死就是憋死,这会子已经可以裹了被单儿抬出去埋了。

说归说,赵医生转头就挑了间阳光最好的客房,结结实实在园子驻扎了三天。这三天里,她半句不跟包括秦叔在内的这帮下人废话,凡事亲力亲为地把小少爷一步步从鬼门关捞了回来。这会儿人虽然还在浅浅地昏睡,但高热已基本退了,胸腔里的引流管也已拔除,鼻氧供着便能够安稳地平躺下来。

平安心里对她可谓又敬又怕。秦叔竟然支使自己去听医嘱,这能听懂吗……不会被她撵出来吧?

出乎意料地,赵小春余光瞥见平安脚尖踩脚尖地在门口搓衣角,停下整理随身物品的动作,竟还蛮和气地招招手叫她进来。

 

秦管家兀自在鸾初床边坐了一会儿。待少年口中似有若无的呓语停了,便拿起平安撂在一旁的布巾重新㳆了水,在人额上颊边仔细地擦拭了一遍。鸾初的炎症一时半刻退不净,这会儿还在低烧,眼睫森森地覆着,更衬得脸色虚白憔悴,竟似浮在春溪里一片最后的薄冰,脆得让人不敢触碰。秦管家看着,也难得地生了份不忍之心。

那日危急关头,不得已把这纤弱得不堪一握的小身子锢在怀里死命地折腾,捂冰泼水捏捶掐打,简直可谓无所不用其极……虽说为的是救命,可事后心头总是挥之不去地萦绕着一丝愧疚。

赵小春说得尽早想法子让他吃点东西,光靠输液不是个办法,时间长了营养跟不上,脾胃也受不住。于是他特意熬了粥,本打算来碰碰运气,可这会儿竟不忍心把睡梦中的人叫醒。连日来不是垂危就是昏迷,已经太久没能像这样安稳地休憩过。

正犹豫着,忽然看见鸾初眉间轻蹙,竟是要醒来的样子。秦管家倾身过去查看,确定他并没有不舒服,只是意识扑簌在醒睡之间将浮将沉,良久也没个着落。于是他托着肩颈缓缓把人扶靠起来,端来粥碗打算喂一点试试。

鸾初半阖的眼帘中目色收敛迷茫,不见半点神采。这几天少数几次醒来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,口中也不言不语,没一会儿工夫便又阖目睡去。赵小春说这是气血太过虚弱不能支持精神的缘故,将养些时日就会好转。趁着他睁眼,秦管家赶紧舀了一匙粥送到他唇边。

鸾初淡白的唇合着,对送到嘴边的食物无动于衷。他已经数日水米不进,胃腑虚乏寒凉,似也在体内无力地昏睡过去,没了半点对食物的渴望。秦管家出声劝了一句,鸾初这才有了点反应,眼中勉强凝起焦距,虚飘飘的目光在秦管家脸上站了站,又落在盛了白粥的羹匙上。他凝着这匙粥,似在辨认这是什么,又思考了下它与自己的关系,就是未曾有张嘴的动作。不久,便又涣散了瞳色,微微偏过头去。

“小少爷,多少吃一口吧……粥是干净的,没东西。”这后面一句,秦管家压低了声量,略微发颤。许翊授意的那药,平安和来福是不知情的。至于小少爷本人,从他日常拒食、每每虚弱到频频晕倒的情状来看,想必心里早就有所察知。这药他今日擅自停了。若是继续决意不肯开口进食,以鸾初目前的状况根本支撑不了几时。

平安这时候回来了。秦管家收敛容色,问道:“赵医生送走了?”

平安点头。赵小春对她的和善让她这工夫还没太缓过神来。

见丫头有点神游,秦管家侧目看她:“怎么说的?”

“啊,小春姐说……”平安猛地停住。这称呼是方才赵小春亲口允了的,她当着本人都没好意思叫,竟在这会子脱口而出。

眼看着把秦管家唬得一愣,平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只得红着耳根继续说下去:“……说要严格卧床静养一个星期,之后才能视情况做些轻量活动,一个月内不许画画,不能劳累受凉、熬夜耗神。轻症的咳嗽不用马上压住,要鼓励人把余痰咳出来,近些日子痰里偶有血丝也是正常现象,不必太过担忧,实在咳得厉害了再用镇咳药。饮食要易消化高蛋白,滋味清淡蔬果充足。要保持情志舒畅,少思少虑,多晒太阳。还说小少爷的心脏数月前才发过病,药不能乱用,出了什么情况千万不要擅自判断,立刻直接打她电话,不用通过大少爷。还开了几张中药方子,让咱们照着抓回来煎,说是……益气生血,培本固元的,喏。还有……”

秦管家头一次打这个丫头嘴里听见这么长一大段有条有理的话,惊讶都不知该从何惊讶起。她是怎么记住的?不是,赵小春哪里来的耐心教她这些?这还是平安吗?这还是赵小春吗?他心不在焉地接过平安递来的几张药方浏览着,随口接道:“还有?”

“还有,她说——”平安突然换了语气,“‘你们给我转告许翊,他这个弟弟要是还打算要,趁早把人搬回去供起来,能供几时算几时,实在要死也死得安生。省得以后三天两头就得折腾我,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,我可不想再来第二次。’”

秦管家目瞪口呆。这面前俨然一个年轻多肉版的赵小春。

“‘哦,花生露还行。’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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